034 种善因,得善果

小说: 绯色诱惑 作者: 乐灵 字数:3335

  我不好再打扰他,便只有接着往下看着。

  那白衣青年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在这僻静优雅的小院子里独自生活着,兴致来了就吟诗作赋,赏花逗鸟,再不然就挥毫泼墨,做几幅字画换点酒钱。更多的时候,他都兴致盎然地坐在小池塘边的方亭中自斟自饮,有时候醉了,连酒水洒进池塘都未察觉。

  套现在流行的话来说,在就是一个古代苦屌无边寂寞地宅男生活,这有什么好看的?

  我摸摸鼻子,没了兴致,正想在问问老和尚,石盆中的画面却在一转眼间,由淡雅惬意的日常生活转换为森冷漆黑的深夜。

  还是那幽静的小院落,白衣青年都已经灭灯歇息了,黑暗中有几个影子忽闪忽现地潜进院落,似乎在寻找着什么,随后一阵大风刮起,几点猩红的火舌似流星般悄然在夜空中划过,带起一阵迷幻般的烟霞,便落到了院落的各个角落。大火几乎在一瞬间便染红了半边天,我看到那个已经歇息了的男青年正惊恐地从床上爬起来,一边捂着鼻子猛烈地咳嗽,一边推门开窗,却无奈,火舌四溢,那一扇扇木门寒窗在他的猛烈抨击下却毫无动静。他的门窗全被人暗中封死了,有人诚心想要他死,活活烧死。

  看到这儿,我的脊背感到一阵阵发凉,那白衣青年没有多久便支撑不下去,身形狼狈地在大火中胡冲乱撞,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。一根已被撩起大火的房梁终于支撑不住,轰然从房顶上脱落,正好打在青年慌张的后背上,青年被压在灼热的房梁下,大火迅速蔓延,将他的衣服、他的身体、一并焚烧着。青年痛苦万分,泪涕并流地疯狂挣扎,却怎么无法从厚重的房梁下挣脱出来。青年就像一块烤肉,被压在房梁下活活焚烧着,他修长纤细的五指在地上深深地挠出十几道爪印,道道深刻,条条带血。

  这是一场残忍的酷刑,更是一出人间悲剧。

  与世无争的书生青年在这样一个僻静优雅的住处被活活烧死,无人救援,无神慈悲。

  眼泪已顺着我的眼角悄然滑落,“啪嗒啪嗒”地跌进我面前的石盆中,带起一圈圈涟漪。那大火焚烧的院落在涟漪中渐渐远逝,我惊奇地看到石盆中又在浮现那一湾碧波连天的池塘,莲叶茂密,花骨遍开,千娇百媚的似乎完全受到到前面大火的影响。

  小池塘的岸边,一抹红色颀长的身影迎风而立,那一身红,份外眼熟,那个背影更是令我惊恐不已,我悲愤的心却在他出现惊恐地揪在一起,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焦急与忧虑死死地绞缠着我,使我迫切地想要告诉他,“不要,不要过去,你也会死的!”

  然而,那个红色的身影只在枯萎的岸边短暂的停留,身体一跃,便飞快地掠往那一片大火之中。

  “不!”我凄怆地喊出声来,双手撑到桌面上,恨不得也立刻随之而去。

  老和尚轻飘飘地念出一句,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

  我双泪并垂,不想再听老和尚打哑谜,只得紧张地观看中石盆中的情景。

  接下来,便是红衣男子穿梭在大火中寻找白衣男子的画面,他很焦急,行动却不是很快,除却之前小池塘那边飞掠进火海不算,他走路的样子其实有点奇怪,好像并不是很纯熟,双腿也迈开的步伐也很不自然。值得奇怪的是,每当他所到之处,那艳艳大火便如遭水泼一样,渐渐熄灭,冒出缕缕被白烟,他就是在这一片白烟中越走越深,直至找到被压在房梁下的白衣青年。

  看到白衣青年凄惨狼狈的趴在地上,红衣男子身形一震,随即便长袖一挥,那房梁便似遭重力狠狠击破一样,飞快地弹开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已经面目全非的白衣青年从地上扶起来,四周是奔腾的白烟,犹如水蒸气一样见他们包围在重重烈火之中,只圈出一块丈余宽的净地来。红衣男子垂着脸,长发萎垂于侧,将他的脸挡了二分之三,仅余一点雪白挺直的鼻梁骨微微露在黑发之外。也不知是雾气太过升腾,还是我眼中所噙泪水太多,眼底一片模糊,心中更是疼痛难当。

  我虽不明白自己这反常的反应是为什么,但是心中的那股如刀割般的钝痛,就像看到七大少虐待卫浅时的感觉一样,疼得我无以复加,痛得我声泪俱下。

  老和尚在旁边轻叹一口气。

  我用手背抹着不断跌落的泪水,身上仿似感到了被重重烈火撕咬着焚烧的绝望感,狂风卷着火舌在我身边舔舐,我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在我耳畔说道:“我本意欲取你性命,遂与你日常而居,殊不知人间情愫浅长,乃是命数。今日我救你一命,就当还与你我素日情长。”

  我迷茫地睁开眼,天际风云变幻,晴空万里下的荒草坡下,只有一个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身形俱败的年轻人,正独自坐在绵延不绝地荒草中,无限忧郁惆怅地望着前方。

  他的前方,枯荷残叶,小方亭破败,曾经碧叶连天的小池塘已龟裂得宛如经理长久的干涸,残败荒凉得不见一丝生机。

  风,呼呼地刮着。

  蔓草低声地浅唱着。

  不远处翠绿的树林里,蝉鸣欢颂着又一季春夏,“兹呀,兹呀”地乱叫着。

  ……画面就此停格。

  我惶然跌坐到地上,脸上的泪水已经濡湿了我的衣襟,身上是一种历经沧桑、品尽恒久孤寂的无力感。

  “怎么会这样?”我问老和尚。

  老和尚双手合十,道了句:“阿弥陀佛”,才又接着道:“相由心生,心生万物,万物皆平等。若要今生得善报,前生须得种善缘。该看的,施主都已经看完了,剩下的路,施主想要怎么走,全凭天意吧。”

  我不解,“你吞吞吐吐半天,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你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,为什么我会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?”

  老和尚神情肃穆,宝相庄严,“不取于相,如如不动。既然施主换个角度都无法跳脱红莲业障,那贫僧也无能为力了,诸多玄机,还需的施主自己参详,才能了悟个中奥妙,才能摆脱心魔不为所动,才能万象皆法,了了分明。

  又是这一套,我对他的故弄玄虚表示十分不屑,刚刚经过的一切我甚至都不知是真是假,说不定又遇到个江湖骗子,把我忽悠了也不一定。

  “心魔什么的,还是算了吧,我这么正常,怎么可能会有心魔?”

  老和尚不动如山,沉沉道:“若无心魔,施主又怎会入得我梦中?”

  我大惊,“这难道不是我的梦中吗?怎么变成我入你的梦了?”再睁开眼,禅院老和尚均已不见,只剩下卫浅枕着我的手臂,趴在我的身边,睡得深沉。

  ……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……如是观……

  这句揭语牢牢地深刻进我的脑海,使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念出声来。卫浅收到惊扰,脑袋轻轻动弹了一下,幽幽地转醒了。

  “付红锦,你醒了?”他扑过来,摸了摸我的额头,我轻轻地点了点头,发现自己的耳边颈边全都湿黏黏的很不舒服,卫浅了然地看我一眼,说:“你刚才发烧了,睡得很不安稳,又哼又哭的,你是不是做恶梦了?”

  可不是噩梦嘛!

  我苦逼地点点头,看着他忙前忙后地替我拧毛巾擦身子,又端来热茶热饭细心地喂我,那被绑在脑后的长发殷虹飞舞,就像我梦中所见的大红色一样,渐渐地融为了一体。这时候,我才明白,那老和尚为什么一直在念那一句揭语,原来……

  刚刚被擦干的泪水再度濡湿我的脸,卫浅眉头轻拢,瞅着我疑惑道:“你干什么啊,一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你不嫌丢人,我还嫌丢人呢!”抽了纸巾又替我擦掉。

  我哭丧着的脸顿时变得异常委屈,“卫浅你过来。”

  “干嘛~”卫浅警惕道。

  “你过来,我保证不咬痛你。”

  “……”卫浅嫌弃地看我一眼,“你没刷牙。”

  …………

  “以前我不信命运鬼神,现在我信了。”

  见我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,卫浅意外地挑眉看我,我撇撇嘴,深情并且疼惜地望着他说:“我上辈子肯定欠你不少,所以这辈子我才对你痴迷到发狂。”

  卫浅神色怪异的脸几乎立刻就要忍俊不住笑出来。

  我立刻道:“卫浅,这一次,换我来护着你吧,虽然我无钱无势,也没多大能耐,力气也不大,但从今往后,我会真心爱你疼惜你的,你不要嫌弃我,好不?”

  话一说完,卫浅那要笑不笑的脸就直接僵到那儿了,他看了我半晌,才回过神收整脸上的情绪,“这、这事儿,以后再说,你先把身体养好。”

  又是这样!

  每次一谈论到这个话题,卫浅总是畏畏缩缩从不肯给个亮白话儿,一点不像我,有什么说什么,说什么就做什么的率直的个性。

  我敛着眉,无比哀怨地说:“你要是不喜欢我,就直说,没关系,我承受得了。虽然才刚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,但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,强扭的瓜它不甜。”

  卫浅受不了我那故作苦逼的表情,转身拿了个杯子到手里,说:“我不是说过要你好好表现的吗?我去洗碗。”

  我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,忽然很想提醒他,“你拿的是杯子,碗还在这放着呢,你洗个毛的碗啊~”心中却甜丝丝的,十分轻松惬意。

  这难道就是老和尚口中所说的“种善因,得善果”?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可怖的梦境,如果那悲惨苍凉的事件是真的,我和他在前世就已经深深地纠葛在一起,那么今生,就算是孽缘,我也要把它扭成甜美如蜜的善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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