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楼来看我的时候,已经是三天以后。
这三天里,我除了每天和卫浅五行不合之外,专负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。卫浅在客厅里支了个单人床,平时除了帮我热敷和按摩之外,禁止我靠近它三尺以内,套句潮流点的话来说:“我的底盘我做主,生人勿进!”
卫浅的话不多,我也不是个话痨。以前何小芝总说我太闷,不懂情调,我一直觉得性格内向和不懂情调是不能划等号的。性格内向的人不是不懂情调,也可能是因为懒,因为习惯了何小芝的存在,我也就懒得再跟她啰嗦那么多,反正她人都是我的了,还会跑了不成?
事实证明,人的感情还是需要用心经营的,埋下的病症要早点对症下药,要不然一旦病发,那将会不可收拾。
卫浅在第一天打败我后,狠狠的敲了我一笔,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外带安装工人,一下把我这小居室塞得满满的。
我说:“你把家搬来了?”
他说:“我是个有原则的人,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,我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。”
“所以,你就把家搬来了?”我重复。
“只是买了些必备品,用你的卡~”他亮了亮那张从我这儿抢去的信用卡,“不过好像……已经刷爆了……”
这张卡是和何小芝那张副卡捆绑在一起的,当初为了方便,替她申请了一张副卡,谁知何小芝她妈的一天就刷了我一万五,今天更好,这丫的居然直接给我刷爆了!
噢,谢特!
我环视着堆了满屋子的东西,贴切的感觉到了接下来几个月,我将如何凄苦地度过还债之旅!
“我会还给你的!”大概是见我的表情太过苦逼,卫浅站着旁边轻飘飘的地说。
“谢谢啊!”你不还就是我孙子!我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。
小楼是抱着两个大西瓜来的,说大,那完全是因为顺口,只不过一手圈了一个,每个大概四五斤重的样子,劈开来,一个还不够我一人吃的。
我说:“小楼,谢谢你啊。”
小楼推推眼镜,“都是自家兄弟,客气啥。”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站在一旁的卫浅,“诶?那是谁,长得怪好看的。”
我听了心里头直乐,扭头朝卫浅喊道:“喂,有人夸你漂亮!”
卫浅不咸不淡地抬抬眼,小楼看到他整张脸,花痴得更厉害了。
“哇!傅红锦,几天不见你进步神速啊,竟然搞起金屋藏娇了,瞧这小模样长的,啧啧啧,还有这头红头发,油光可鉴丝丝分明,哇!染得真好,美女,介绍一下呗,我正好也想去换个发型。”要不是有镜片挡着,小楼的双眼里可能已经蹦出俩大红心了。
卫浅肩膀一偏,躲开小楼袭来的咸猪手,起身进了卧房。
小楼搭讪没成反惹了一身嫌弃,看着卫浅站起来比他还高的个头,不由万分惋惜,“哎呀,漂亮是蛮漂亮的,只可惜太高了,不般配啊不般配~”末了又支着下巴撇撇嘴,“而且胸太平,不过没关系,现在流行中性美,美女,你还是很有潜力的哟~”
本来已经推开卧房的卫浅,听到这一番评论,身形一顿,我明显看到他握着门把的手骤然捏紧,骨骼分明,我甚至都能听到他把门把捏得咯吱咯吱响的声音。
哎唷,我可怜的门把!
我憋着笑看了出好戏,尤其看到卫浅那被气得青红的脸,差点忍俊不住破了功,不由佩服起小楼来,“你见过身形这么高大的女人吗?”
小楼望着卫浅离去的方向,还没反应过来,“怎么?她难道不是么?”
我扶额,“你的镜片该换新了。”
“不会啊,才换的。”小楼推推他近二千度的近视眼镜,忽然扑到我身边来,“可是傅红锦,你都已经三天没上班了,林大魔头今天已经着重点你名了,我本来想电话告诉你的,结果你电话打不通,怎么回事,你不会换电话号码连兄弟都不通知吧?”
“我不是已经请过假了吗?”林大魔头可不好招惹,得罪她就等于得罪全宇宙,尤其她还处于更年期,我头大地摸摸下巴,“那怎么办?”
小楼双手朝后一抄,悠闲地枕着脑袋,翘起了二郎腿,“你这属于情况特殊,林大魔头会发飙,还不是因为你跟的案子半途中断,遭到客户投诉。不过你放心啦,作为兄弟,我已经把工作揽过来了,你呀就安心养伤吧。”他看看我,目光又往下挪了几寸,“原以为你还得多点时间养养心呢,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。”
我说:“那怎么好意思?”要不是这案子有提成,你才不会抢着帮我做吧,看来这个月的奖金也泡汤了!
小楼朝我挤挤眼,“都是兄弟,你客气啥,不过你这金屋虽小,却藏了个大美人,哇,兄弟你艳福不浅哟~被美女伺候的感觉怎样?爽到爆吧?”
确实——爽到【爆炸】!
对于小楼兴致勃勃的八卦脸,我现在只能用一个目前在网络上很流行的一个词汇来表达——呵呵!
以前我不明白,现在终于能体会到这俩字深刻的内涵了,真不愧是万能的表达方式!
卫浅长得是真不差,还长发飘飘,骨骼匀称,身材高挑,放在人堆里那就是一个超级显眼的目标,随便扫一眼就能准确地被瞄准。尽管这样,小楼你也不能左一个美女,右一声美女的不断在我耳边唠叨吧!
“拜托你换换那二千多度的近视眼镜片吧,他是个带把你到现在都没看明白?”我要不是腰疼得不能乱动,一定会把小楼摁到卫浅面前,掏出他的小兄弟来狠狠地给他证明一番。
“啊!搞了半天,原来是个男的啊~”小楼的表情顿时由兴致勃勃的八卦萎靡成无比的失落,“明明长得很美的说。”
“是很美,都赶上妖精了!”我垂着头颅,眼角瞥到压在茶几下的那卷墨画,纷杂的梦境顿时倾入脑海,我说,“小楼,你迷信吗?”
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小楼难得拿正眼瞅我,见我眉头紧锁一副深思的模样,不由怀疑道:“你不会是到现在都还没走出何小芝的阴影吧?我告诉你,咱这可是二十一世纪新世代,封建迷行什么的早被科技打垮了,你呀,好好把身体养好,争取早点回归社会吧!”
是啊,我肯定是脑子进水了!
但这他妈的也太巧合了点吧,谁能告诉我,一个和梦里一模一样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,这到底是不是幻觉?!
我头有点疼,小楼走的时候,我正一脸苦哈哈地瘫在沙发上,大概是听到外头没动静了,卫浅出来看看,说:“晚上想吃点什么?”我这才发觉,天色已晚,而我一天只吃了一碗稀饭外加两片西瓜的肚子正在“哇啦、哇啦”地猛唱空城计。
“随便。”我撑了撑脖子,“你能不能先把我扶起来。”
卫浅走过来,熟门熟路地把我扶起来,经过两三天的修养和卫浅独门热敷按摩技巧,我的腰已经好了很多。我严重怀疑卫浅曾在按摩院做过,要不然手法怎么会这么娴熟,轻重拿捏得异常精准,痛中带爽,爽中藏痛,按完后浑身舒坦得都有点飘飘然了。
我扶着腰走到窗边,趁着夜色还没完全降临,赶紧把窗子关好,帘子拉上。
卫浅抱着手臂看我艰难地完成一系列动作,说:“为什么你每天都提前关闭门窗,外头有鬼吗?”
“还有妖呢!”我白他一眼,“住了这么几天,你都没发现吗?”
“什么?”卫浅表现的异常迷茫,经过几天的相处,我发现他在某个方面显得非常的迟钝。就像现在,明明每天紧闭门窗都无法阻止广场上大妈团的疯狂舞动,而他却似乎完全没不受影响。
我说:“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?”
他说:“没有。”
我说:“你没听到每天晚上,震耳欲聋的大喇叭声音吗?”
他说:“听到~”
“SO~?”我盯着他,期待他能对此给出点评价,等了半天,他却说:“挺好听的,帮助睡眠。”
…………
妖孽就是妖孽,连生活习性都跟常人不同。
我无法苟同他能帮助睡眠而我却只会越听越烦躁的大众神曲,关闭好其他几个窗子,转回头,见他还杵着客厅里无所事事,不由怒吼:“你不是要做饭?”
“你把门窗关这么紧,我怕煤气中毒。”
“卧槽!”我气急败坏,一迭声把刚关好的窗子拉开,“来来来,让你听个够,你赶紧给我滚去做饭!”
饿死老子了!
大概我的表情太过目呲欲裂,卫浅无奈地耸耸肩膀,乖乖起身去做饭了。我站着窗边,七月的黄昏将我的孤单的身形拉得老长。
孤单个鸟!
我从口袋摸出根烟点上,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在几米开外的厨房里忙碌的卫浅,看他动作利落地洗米摘菜,微醺的烟将我的眼睛熏得眯起来,我仿佛看到何小芝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。
噢,谢特!
我闭闭眼,扶着腰僵硬地转过身去,透过不大的窗口看到小区的大广场上,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影,那该死的大喇叭又开始调音了。
噢~这操蛋的生活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