缥缈山派。
四大仙门之首。
这座仙山,仙音袅袅,雾海蒙蒙,灵气氤氲,其中仙山琼阁,云海缭绕,时隐时现,是一处美轮美奂的仙山。
其方圆千余里,群山跌宕起伏,连绵不绝。
共有十二峰,如同十二把险峻雄奇的巨剑,直冲云霄。各峰由一道铁索相连,环绕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圆环,最为中间的一座山峰乃是青云峰,如众星拱月。远远望去,其气势浑然一体,大气磅礴。
每一峰各有一位峰主坐镇,每一峰又各俱特色,分工明确。
此时,正值冬日。
竹屋高高的门槛后,地毯雪白,厚厚的绒毛般的流苏帘幕垂下,半遮住视线。隐隐见流苏帘幕后,一块极大的画屏,画屏上绣着一座仙峰,正是缥缈峰。
画屏背后是一处石楠木桌,在桌子一旁,正坐着一名素衫男子。
男子坐了半晌,幽幽叹了口气,道:“师弟好生凉薄。”
默了片刻,才有人回应,“哦?为何这么说?”
那人声音慵懒,低沉温润。
男子摇首道:“为兄坐了这么久,也未见你让颦儿为我斟上一盏茶,如何不凉薄?”
那人轻笑一声,道:“师兄如此说来,倒是师弟的错了。”
男子点头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
那人又轻笑一声,“我未让颦儿给师兄奉茶,可是为了师兄着想。”
男子眉头一蹙,道:“此话怎讲?”
床榻纱幔微微一动,伸出一只玉手,纤细修长,骨节分明。玉手搭在床沿上,微微用力,那人撑着身子坐起,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悉数散落下来。
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像是映着一弯明月,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眉间一点红砂,细梁薄唇,一派书生之气,内衫半散,露出点点白皙肌肤。
那人道:“两日之前,师兄可打碎一只玉簪?”
男子不知他为何说起玉簪,却依旧如实回答道:“正是。”
那人郎朗一笑,“那师兄可知,你打碎的玉簪可是谁的?”
男子拧眉,“是何人?”
询问出口,男子心中隐隐有不详之感。
那人将书卷放下,笑道:“......颦儿。”
男子闻言,忍不住浑身一颤。纱幔微动,那人已坐在男子对面,“现在师兄可知,我为何未让颦儿奉茶了吧。”
男子愣愣点了点头,心道:好险。
要是让颦儿知道,是他打碎了玉簪,即便他躲起来,恐怕颦儿也会掘地三尺,将他挖出来暴打一顿。
想想那场面,浑身不自觉的又是一颤。
颦儿是缥缈峰峰主顾子怜的弟子,小时被顾子怜捡回缥缈峰,力大无穷,体质特殊,不能修习术法,而法术对她亦是无用。
为人性格豪爽,好打抱不平,缥缈峰的弟子没少被她欺负的。
只可惜脑子不灵光,但却为缥缈峰峰主顾子怜马首是瞻。
男子岳冥河想着颦儿的性子,忍不住发问,“师弟,颦儿为何会如此听你的话,有什么秘方,可否与师兄说说?”
顾子怜斜睨了他一眼,眼神里带着古怪,戏谑道:“师兄,你当真想知道?”
岳冥河颔首道:“自然当真。”
顾子怜微翘嘴角,“......你与颦儿多打个几百次架,或许颦儿也会如此听你的话。”
岳冥河忙摇了摇头,“这...这就算了。”他可不想挨揍,他还想多活个几百年。
顾子怜看着岳冥河面露窘意,大笑道:“堂堂一派掌门,竟会怕门中一名弟子,这要是传出去......”
“诶诶诶,你可别!”岳冥河连忙将话打断,右手折扇轻轻敲了一下顾子怜的面门,“别说我怕颦儿,恐怕这十二峰的峰主除了你之外,不怕她的,恐怕只有沈非白那个练功狂魔了。”
说起沈非白,顾子怜的笑容敛了下来,他问道:“非白师兄闭关多久了?”
岳冥河想了想,道:“已有两个多月。”
如果他记得没错,沈非白在这次闭关中恐会走火入魔,最后被反噬而死。倘若当年沈非白还在,就不会轮到叶容琛那个孽徒屠了缥缈山派满门!
想起叶容琛,顾子怜的双手不自觉攥起,眼底闪过一丝杀意。
当年叶容琛在缥缈山派百年一度的升仙大会上脱颖而出,成功拜入了顾子怜的门下。
原以为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,乃是缥缈山派百年难遇的天才。
可谁曾想,他竟然入了魔。
下山历练之时,他不仅杀光了门派所有下山历练的弟子,更是屠了村庄满门!
而他,竟然还敢光明正大,若无其事的回了缥缈峰,哪怕天资在如何绝绝,他顾子怜也留不得此人!
天阙剑狠狠地插在叶容琛的胸膛,原本以为他本该尸骨无存,谁曾想,两年之后,他竟然率领魔族,举兵来犯,并且屠了缥缈山派满门!
他仍记得,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,百年仙门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,残尸遍地,血流成河!
他师兄岳冥河为了救他,落得万箭穿心,尸骨无存的下场!
而他顾子怜,更是被叶容琛废了满身修为,最后被扔进了乱坟岗,死无全尸!
可如今,他顾子怜重生了!
重生到了叶容琛还未拜入缥缈山派之前!
上天既然让他重活一世,他定会手刃孽徒,让他血债血偿!
似乎感受到顾子怜身上散发的杀意,岳冥河眉头微蹙,手覆上了顾子怜的手背,“子怜,你怎么了?手怎么这么冰?”
思绪回转,顾子怜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,淡淡道:“无妨,害师兄担心了。”
岳冥河眸色担忧,起身将放置一旁的狐裘披在了顾子怜的身上,语重心长道:“你这高热才退了不久,可不能再受了寒。升仙大会为期将近,即使不为了我们小天宫着想,你也该为了师兄我着想才是。”
想着天宫百年的升仙大会,师兄总会忙的焦头烂额,顾子怜轻摇了摇头,笑道:“师兄还说我凉薄,我瞧着师兄才更是凉薄。”
“此话何出?”
“如今我高热刚退,师兄就想着压榨我,何以不凉薄?”
岳冥河轻摇折扇的手一顿,摇首轻笑道:“非也,非也。你我师兄弟,怎能用‘压榨’二字?”
一阵寒风透过帘幕,吹起衣袂一角,将身上狐裘拢了拢,顾子怜思忖片刻方道:“师兄说的有理,不能用‘压榨’二字,应当是‘剥削’二字才是。”
岳冥河颓然叹了口气,神情故作悲戚状,“师弟将我说的如此不近人情,让师兄好生伤心。”
顾子怜听闻此言,朗声大笑,笑着笑着却猛然大咳,咳的上气不接下气,吓坏了一旁的岳冥河。
他忙拍了拍顾子怜的背,为他顺了顺气,朝外喊了声,“颦儿!”忙又担忧道:“百草师弟为你熬的药你可曾按时服用?”
顾子怜右手紧攥着岳冥河的衣袂,五指越攥越紧,咳了好几次,才渐渐舒缓下来。
因猛咳,眼底布满一层水雾,雾气潋滟,他淡淡道:“......师兄不必担心,不过风寒罢了,过几日便无碍了。”
话还未落,幕帘轻撩,快步进来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,气质如兰,手中正端着一茶壶。
瞧着顾子怜面色惨白,啪的一声将茶壶扔在石楠木桌上,茶壶中的茶顿时溅出三分,她道:“师尊可是受了伤?”
说着目光一沉,看着岳冥河的目光带着狠意,“你竟然敢欺负师尊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说着,竟是一拳狠狠地砸向岳冥河面门。
打人先打脸,这是顾子怜教她的。
岳冥河一手挽着顾子怜,法术对颦儿根本无效,右手刚凝起的护身金光倏然消失,想躲却来不及。
眼瞧着这拳头就要落在岳冥河面上,顾子怜忙喊了一声,“颦儿,住手!”
这一喊似乎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,顾子怜猛地一咳,竟然咳出一口血来,随后身子一软,整个人径直栽倒,好在颦儿及时收手,岳冥河这才接住了他。
岳冥河撑着顾子怜的身子,慌道:“子怜,你怎么样?不过风寒,为何会吐血?”
顾子怜此时的神思已经不明朗,可害怕岳冥河担忧,勉强开口道:“......无碍的。”
岳冥河还从未见过顾子怜这么虚弱的模样,连忙将他抱起,让他平躺在床榻上,盖上被子,紧张道:“子怜你撑住。”右手覆上他的背,一股灵力直接注入到顾子怜的体内,眸子一转,落在颦儿身上,忙道:“颦儿你快去百草峰将你百草师叔请来!”
颦儿虽然神经大条,但也明白了此时的状况,脚下生风,眨眼便不见了。
“子怜,子怜。”岳冥河又唤了两声,可顾子怜此时已经彻底昏迷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