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能听见大批人的吵闹声，有兵器的碰撞，还有杂乱的喊声和马蹄声。
华容缓慢抽出手：“不可能。”他抓住我的手，将我扯上马背，扬鞭抽下，马匹绝尘，朝着未知方向跑去。
周围景色变幻不定，我抱着华容的腰，心里一阵自嘲。护他一辈子周全？结果不是被我害死了。马匹驮着两个人，自然速度不会快，背后的人很快就追了上来，我听见几个人在呐喊：“就是那个妖物！放箭！”我动用法力挡下几支，华容和我无事，马腿上却挨了几箭，马儿嘶鸣一声，直接把我们摔了下去。
这是一个断崖。
后面的人下了马，弓箭拉的满弦，步步向我们紧逼。
华容将我塞到身后，冷眼看着围过来的人。
“探花郎，你兄长是个妖物，”还是刚才的那个人，他脸上还有些苍白，“你快过来！”
“华容，你快去。”
我推着华容，想让他去那一边，到安全的地方，他却动都不动。
“探花郎，你把他杀了，正好立功！”
有人扔过来匕首，不偏不倚正好在华容的脚下。
此刻阳光前所未有的明媚，不远处的枫叶红的跟火一样。
华容捡起了匕首，转身过来看着我。
这就对了，华容一直都是听我的话的。
后面有人在呐喊叫好，但我什么都听不见，我轻轻摩挲了他的脸，笑道：“动手吧，别让我太痛。”
“洛书，”他问我，“你怕吗？”
我摇摇头。
他弯着眼睛对我笑了笑：“我有点怕，等下你抱好了我。”
“洛书，上穷碧落下黄泉。”
他丢开匕首，与我相拥着倒下了悬崖，天空离我们远去，疾风呼啸，把我终于忍不住流下的泪吹散。他抱我抱得很紧，我亦回抱他，紧的好像连死亡都无法把我们分开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第一世完-------------------
死亡，听起来吓人，但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，等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，我已经恢复了鬼身，再回头一看，不远处摔得血肉模糊躯体到最后一刻都紧紧搂在一起，尸体另一侧，华容就站在那里。
他又成为了华容仙君，我所熟知的那个华容，笑的眼睛弯弯的华容已经和那个躯体一同死去了。
华容一袭白衣不沾凡尘，他回头瞥了一眼尸体，又转眼看向我，脸还是那张脸，一瞬间，我还以为他是原来的华容。我们半晌没说话，直到鬼门关开，黑白无常走近，他才对我绽放了一个笑容：“你还在。”
我无法读懂那个笑容的含义，他虽然笑着，可我感觉他在时刻垂泪。
华容被范无救带走的时候，手按着心口，嘴张了张，但却又什么都么说，任凭范无救给他戴上锁链将他先行带走。谢必安在我眼前晃了晃：“还看呢，嫌自己摔得不够烂？”
“只是想到了些事情。”
好像还是昨天晚上，华容腻在我身边，说是要去庙里的老树上求一根红绳，把我和他牵住，这样就算是在三生石上刻了名字，即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分不开，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可以顺着绳子找到我。
但不过现在是我找不到他。
谢必安叹了口气：“走吧。阎王爷还等着你呢。”
如此看着也只是上辈子的事情了，徒添忧伤。
回去的路上看到一片泽地，眼熟的很，开满了白色的荷花，我问谢必安这是哪儿，他说是当年捡到我的地方。想起在梦中看到的荒芜，我问：“这里不是只有泥巴吗？”
谢必安倒是惊讶了：“你居然记得了？这花在这儿难得开次，看到算运气的。”
冥界素来幽暗，如此白的花朵倒像是有了一层光华，隐约让我熟悉，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东西，等再想看看的时候，已经过了那片泽地了，总不能叫谢必安再返回去吧。算了，下次再看看，泽地又不会跑了去。
不管我是死了几次，总得去见阎罗一面，自从我认识他后，我还真没看见他有过好脸色，包括这次。
“你过两天再去次凡间，”他似乎心力憔悴，根本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，“上头的命令，别问为什么，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我肉身没了。”那具身体我修炼了很多年才有的，如今这么一摔，前功尽弃，他总不能让我用鬼身入凡，还不得直接烤成灰。
“所以让你等两天，这次孟婆跟你一起去，记着，把妖心找回来，还有，离华容远点。”
离华容远点？我忍不住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听我的没错，”阎罗叹了口气，“小石头啊，下次回来的时候别太早。”
想了想，还是忍不住问了：“华容……”
“已经去轮回了。”
明知道是这个结果，但还是免不了失望。带着记忆轮回的是我又不是他，我也不能期望他对我有什么怀念。
在轮回殿帮我做肉身的时候，我又开始做起老行当，却又开始不适应，地府的鬼千奇百怪，以前倒没怎么，去了凡间一趟回来，倒被吓了一跳。
我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日子，没有记忆，无欲无求，每天给来轮回的一碗孟婆汤，时不时对着远处发会呆，但是当我往奈何桥上看时，却是空无一物。
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，我把汤勺往锅里一扔，本来好好的等待着的鬼被溅出的汤水吓一大跳，一旁的孟婆忙不送给别人赔不是，我僵着脸站在一边。
等到把人打发走孟婆手指头就戳我脑门上来了：“记性不见长，脾气倒大了。”
我沉默不语。
孟婆叹了口气：“往生殿的那些人紧赶慢赶，这肉身才是十岁的模样，你就不能再等等？”
我摇了摇头，气的孟婆直想拖鞋子抽我，我也不躲，等着她打。
末了孟婆拿我没办法，还是去往生殿领了肉身，她问我住哪里，我说清心寺附近。
听说那里有一棵古树，几百年了，密密麻麻系着红绳。
孟婆听了直摇头，说什么孩子大了留不住之类的话。
“那华容有什么好。”
我没有回答，全当没听见，头也不回的步入了轮回。